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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江《光与线》的诺奖文学奖演讲稿摘录

去年1月,在即将搬家之前,整理储藏室时,我偶然发现了一个旧鞋盒。我打开盒子,发现了几本日记,它们可以追溯到我的童年。在一堆日记中,有一本小册子,上面用铅笔写着“诗集”两个字。这本小册子很薄:五张粗糙的A5纸对折起来,用订书机装订。我在标题下面加了两条斜线,一条从左向右移动六级,另一条向右以倾斜七级。这是一幅封面插图吗?或者只是一幅涂鸦?1979年,我的名字被写在这本小册子的背面,共有八首诗被刻在内页上,与封面和封底上的笔迹一样整洁。每页底部都有八个不同的日期,按时间顺序排列。我八岁时的笔迹相当天真无邪,但四月的一首诗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以以下诗句开头:

爱在哪里?
它在我砰砰砰砰跳动的胸膛里。
什么是爱?
它是连接我们心灵的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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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03年至2005年,写我的第三部小说《素食主义者》时,我一直在思考一些痛苦的问题:一个人能完全无辜吗?我们可以在多大程度上拒绝暴力?拒绝属于被称为人类的物种的人会怎样?

《素食主义者》中的主人公英惠,选择不吃肉以拒绝暴力,并最终拒绝所有食物和饮料,只喝水,因为她相信自己已经变成了植物。英惠发现自己处于加速死亡的可笑境地,而她这样做是为了拯救自己。英惠和她的姐姐仁惠实际上是共同的主角,她们在毁灭性的噩梦和破裂中无声地尖叫,但最终在一起。我将最后一幕设置在救护车上,因为我希望英惠在这个故事中能够继续活着。汽车在炽热的绿叶下沿着山路疾驰而下,警觉的姐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窗外。也许是在等待回应,也许是在抗议。整部小说都处于一种质疑的状态,凝视和反抗,等待回应。

《素食主义者》之后的小说《蒙古斑》继续了这些问题。为了拒绝暴力而拒绝生命和世界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们不能变成植物。那我们怎么继续?在这部神秘的小说中,主角长期与死亡的阴影搏斗,冒着生命危险证明她的朋友突然死亡不可能是自杀的。当我写下结尾的场景时,当我描述她拖着自己穿过地板爬出死亡和毁灭时,我在问自己这些问题:我们最终难道不能活下来吗?难道我们的生命不应该见证什么是真实的吗?

随着我的第五部小说《失语者》的出版,我更进一步探讨了这些问题。如果我们必须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哪些时刻能让我们做到这一点?一个失去说话能力的女人和一个即将失明的男人,在寂静和黑暗中相遇。我想关注这个故事中的触觉时刻。小说在寂静和黑暗中缓慢推进,直到女人的手伸出来,在男人的手掌上写下几个字。在那个延伸到永恒的光辉瞬间,这两个角色揭示了它们自己柔软的一面。我想在这里问的问题是:有没有可能,通过关注人性最柔软的一面,通过抚摸那里无可辩驳的温暖,我们最终可以继续生活在这个短暂而暴力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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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研究我的小说的这段时间里,两个问题常常在我脑海中占据首位。早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在每本新日记的第一页上写了这样几行:

现在能帮助过去吗?
活人能救死人吗?
当我继续阅读时,很明显这些都是不可能的问题。通过与人类最黑暗方面的持续接触,我感到我对人类长期破碎的信念完全破碎。我几乎放弃了这本小说。然后我读到了一个年轻夜校教育工作者的日记条目。朴永俊,一个害羞、安静的青少年,参加了1980年5月光州十天的起义中形成的自治公民的“绝对社区”。他在省行政总部附近的基督教女青年会大楼被枪杀。尽管他知道士兵们将在清晨返回,但他选择留在那里。在那最后一晚,他在日记中写道:“上帝啊,为什么我必须有这样令我痛苦的良心呢?我想活下去。”

读了这些句子,我像闪电一样清楚地知道这部小说应该走哪条路,我的两个问题必须颠倒过来:

过去能帮助现在吗?
死人能救活人吗?
后来,当我写《少年来了》时,我会在某些时刻感觉到,过去确实在帮助现在,死人在拯救活人。我会时不时地回到墓地。不知何故,天气总是晴朗的。我会闭上眼睛,橙色的阳光会充满我的眼睑——我觉得那是生命之光。我感到阳光和空气以难以形容的温暖包围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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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本书终于在2014年春天完成并出版时,我惊讶于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所感受到的痛苦。我不得不花些时间思考,我在写作过程中所感受到的痛苦,以及我的读者向我表达的痛苦,它们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这种痛苦的背后可能是什么?是不是我们想把信仰放在人性上,而当这种信仰动摇时,我们感到自己的存在被摧毁了吗?是不是我们想爱人类,这就是当这种爱被粉碎时我们所感受到的痛苦吗?爱会带来痛苦吗?一些痛苦是爱的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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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那本书时留下的笔记本里,我做了如下的笔记:

生活寻求生存。生活是温暖的。
死亡就是变冷。让雪落在脸上而不是融化。杀人就是让寒冷降临。
历史中的人类和宇宙中的人类。
风和洋流。水和空气的环形流动连接着整个世界。我们是相连的。我祈祷我们是相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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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月,我在旧鞋盒里发现的小册子中,过去的自己在1979年4月写道:

爱在哪里?
什么是爱?
然而,直到2021年秋季《不做告别》出版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两个问题是我的核心问题:

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暴力和痛苦?
然而,世界怎么会如此美丽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认为这些句子之间的紧张关系和内在斗争是我写作的驱动力。从我第一本小说到最近的一本,我一直铭记在心的问题不断变化和展开,但这些只有这两点保持不变。但两三年前,我开始产生怀疑。2014年春天,《少年来了》在韩国出版后,我真的只是开始问自己关于爱——关于连接我们的痛苦——的问题吗?从我最早的小说到最新的作品,我探究的最深层问题不一直是关于爱吗?难道爱实际上是我生命中最古老和最基本的基调吗?

爱位于一个叫做“我的心”的私密地方,孩子在1979年4月写道。(它就在我怦怦跳动的心脏里。)至于爱是什么,这是她的回答。(它是连接我们心灵的金色线)

当我写作时,我用我的身体。我使用所有的感官细节,看、听、闻、尝,体验温柔、温暖、寒冷和痛苦,注意到我的心跳和我的身体需要食物和水、走路和跑步,感觉风、雨夹雪打在我的皮肤上,手牵手。我试图将我作为一个凡人感受到的那些鲜血流淌的、生动的感觉注入到我的句子中,就像我在发出电流一样。

当我感觉到这股电流被传递给读者时,我感到惊讶和感动。在这些时刻,我再次体验到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语言线索,我的问题如何通过那个充满生命力的东西与读者产生共鸣,我想向所有通过这样的线与我建立联系的人以及所有可能来的人表示最深切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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